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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妮:每个“毒舌”的背后都藏着一个痛苦的人
2024-0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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虐待的一个典型特征,不是小气吝啬,而是一种虽然无意识但却非常生动活跃的冲动──挫败他人,粉碎别人的快乐,使别人失望和扫兴。受虐一方的任何满足或兴奋都会激起施虐者的恼怒不快,他会以某种办法挫败或瓦解受虐者的快乐。比如,如果对方想见他,他便露出不快。这儿摘引一段阿尔多斯·赫胥黎的话:“这是一种何等精心修饰过的权力意志呵!这是怎样一种穿着淑雅外衣的残忍啊!这又是怎样的一种稀世奇才呵──它的阴霾居然有如此巨大的传染性,甚至最好的兴致和快乐也会被它击溃和窒息!”

他特别热衷于找别人的毛病,发现别人的弱点并津津乐道于指出这些弱点。他从直觉上就知道别人的敏感处和薄弱点。他倾向于运用直觉无情贬斥或苛刻别人。他可能把自己的这种行径合理化为坦率诚恳、意在助人;他可能会认为自己是因为怀疑他人的才能或正直才真正感到不安的;但假如别人反过来质问他的这种怀疑是真心还是假意,他便会惊恐不安。

患者的这种毛病也可以表现为一种对他人的不信任态度。他会说,“要是我能够信任那个人就好了!”在他的梦中,那个人不是变成臭虫就是变成老鼠,他又怎么能喜欢和信任那个人呢?换言之,不信任别人,其实是自己蔑视别人造成的后果。如果说施虐者意识不到自己对别人的轻侮,那么,他却能够意识到自己对他人的不信任。

恰当地说,这不仅是一种倾向,而是一种吹毛求疵、处处找岔子的欲望或怪癖。他不仅专心注意别人实际有的过失,还极善于把自己的过失外化,从而认为别人有罪。比如,假如他因为自己的言行使别人不安,他马上会留意到别人的反应,甚至鄙视别人的这种情绪变动。假如受威胁的一方对他不太坦率,他又会严厉斥责别人在保守秘密或撒谎。他责怪对方事事依赖他,却无视正是自己尽了全力把对方变成附庸。这种受虐一方的无形的损害不仅表现在施虐者的言语上,还伴有蔑视性行为。带侮辱的、卑劣的性行为也是表现之一。

然而,当施虐者的这些趋势受阻受挫,或局面倒转过来时,他又会觉得自己是在受压、受利用、被蔑视,从而怒不可遏地发作出来。在他的想象中,无论怎样报复得罪了他的人,都不解恨。他恨不得又踢又打,将对方碎尸万段。这些发疯般的虐待狂表现也可能被他压抑下去。代之而起的是一种极度的惊惶或某些机体功能障碍,这说明内心的紧张已大大增强。

如果我们把虐待狂看作神经症症状,我们照例不能先试图解释症状,而应该尽力去理解产生这种症状的那种人格结构。当我们从这一角度来看待问题时,我们可以认识到,只有感到自己的生活无用又无意义的人,才会发生明显的虐待狂倾向。在这种状态下,如果一个人找不到妥协的退路,必然会变得忌恨一切。他感到自己永远受排斥,永远打败仗。

因为报复,所以痛苦

我们对虐待狂倾向的人进行了这样的观察以后,看到了他是这样一种人:因为他感到自己被别人排斥在外,注定倒霉,于是便倒行逆施,盲目地将报复性恼怒发泄到别人身上。我们现在也懂得了,他通过使别人不幸,试图缓解自己的痛苦。但这还不是全部解释。单是破坏性趋势还不能解释这么多虐待狂表现所特有的那种忘乎一切的追求。必定还有某些更肯定的好处,某些对施虐者来说意义更大的好处,才驱使他有那一切表现。

我们这样说,似乎与我们先前的断言有矛盾,即先前认为虐待行为是丧失了希望后的产物。一个不再怀有希望的人怎么还能够有所希望,有所追求,而且是以这样的执著与狂热进行追求呢?然而事实是,患者主观上认为,他不仅平息了难以忍受的自我鄙视,同时还给自己造成了一种优越的感觉。当他铸造别人的生活模式时,他不仅获得一种令他鼓舞的权力感,还找到了一种自己生活的潜在意义。当他在情感上利用别人时,他为自己提供了一种代偿性感情生活。这大大减弱了对自己的贫乏空虚的感受。当他击败别人时,他得到了一种胜利的兴奋,这自然使他忘掉了自己可怜的失败。这种对复仇性胜利的渴求,也许是他最强大的动力。

他所有的追求也同样是为了满足自己对激情与兴奋的饥渴。一个健康的、心理平衡的正常人并不需要这样的兴奋。越是成熟的人,越不在乎那种兴奋。但虐待狂患者的感情生活是空虚的,除了愤怒和胜利之我外,几乎所有其他感觉都已被窒息了。他是一个虽生犹死的人,需要那些猛烈尖锐的刺激才感到自己是个活人。

最终,我们看到的是,在表面非人性施虐行为的背后,都有一个饱受痛苦的人——一个被生活所击败,四处寻求代偿的人,一个在绝望中挣扎的人。